難‧攻‧博‧士‧的‧搧‧胡‧椒‧秘‧密‧基‧地

 「你以目光感受　浪漫寧靜宇宙
　總不及兩手　　輕輕滿身漫遊
　再見日光之後　慾望融掉以後
　那表情會否　　　　同樣溫柔？」

〈春光乍洩〉（黃耀明；1996）

「後」（Post-）這個前/綴，總是帶著一抹微妙的「送終」況味──「後現代主義」（Postmodernism）宛如一群圍繞死而未僵「現代/現代性」屍體的精怪魔頭，彼此各懷鬼胎，意欲在告別儀典完成的剎那一擁而上，將「現代/現代性」徹底撕碎、分而食之；「後美國時代」（Post-American Era）更好似一紙黑道教父「美國/美國性」的喪禮訃文，讓你彷彿能聽見城市四處此起彼落的崢嶸號角，心驚膽戰地準備迎接另一個群魔亂舞的暴力王朝…
　
「後殖民」、「後資本」、「後結構」、「後女性」…如何？要是你也跟我一樣，嗅聞到一股「後‧死亡宣告」的啟示之香，那麼，你應該可以對今天即將端上的主菜──「後人類主義」（Posthumanism），在腦中開始譜寫一齣關於「人類/人性」有如地獄狂歡節般的癲狂戲碼。
　
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也不想管/也管不得/也不必管──在『後』世界裡，這一點也不重要），不過，在我的觀察之下，「後人類主義」的出現，當然要伴隨著濃厚的「神學」味道。幾乎所有文明的「創世神話」（Genesis）都在告訴我們同一件事情：「人類」，就是「神造的人類」──不管那個「神」到底是個誰，也不管這些「人類」究竟是神所眷愛的、神所厭棄的，甚或僅僅只是神明身上所抖落的零星碎片。
　
不過，任誰也沒料到的是，在名為「科學」（Science）的魔鬼誘惑「神造的人類」踏出伊甸園大門之後，從此卻也開啟了「後人類主義」野火燎原的唯物時代…

　
第一章《後約‧創世記》（Genesis; Post-Testament）

 

透過「科學」這面唯物之鏡，人類開始懂得端詳自己身上「造物者」所留下的接縫與痕跡，甚至點燃起模仿造化同工的驕傲原罪──從瑪麗‧雪萊（Mary Wollstonecraft Godwin；1797～1851）以雷電喚醒了《科學怪人》（Frankenstein, or the Modern Prometheus；1818）起算，人類就不曾停止過藉由「科學大能」來「製造人類」的狂妄！
　
這本《後約‧創世記》，其後在卡爾‧恰佩克（Karel ?apek；1890～1938）席捲歐美的科幻戲劇《羅森的萬能機器人》（R.U.R.；Rossum's Universal Robots；1921）舞台上，正式賦予了「機器人」（robots）這群「準人類」頂替上帝應許之地的位階，埋下了「人類」定義上至今無解的神性亂倫悲劇…
　
「人類」與「機器人」，究竟是「父子」還是「兄弟」？「機器人」對「人類」而言，到底是「救贖」抑或「審判」？《魔鬼終結者》（The Terminator；1984）裡「天網」所指揮的機器人暗殺部隊、《駭客任務》（The Matrix；1999）中「母體」所遙控的機器人戒嚴大軍…反應的似乎是一種伊底帕斯式的掙扎輪迴──很顯然地，這部由「科學」所一手謄寫的《後約‧創世記》版本，從一開始就為「後人類世界」奠下了屬於末世的陣痛基調。
　
於是，「後人類先知」艾西莫夫（Isaac Asimov；1920～1992）頒佈了「三誡」（Three Commandments），企圖緩解這種伊底帕斯陣痛：
　
第一法則：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袖手旁觀坐視人類受到傷害。（A robot may not injure a human being or, through inaction, allow a human being to come to harm.）
第二法則：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除非違背第一法則。（A robot must obey orders given to it by human beings, except where such orders would conflict with the First Law.）
第三法則：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的安全，除非違背第一與第二法則。（A robot must protect its own existence as long as such protection does not conflict with the First or Second Law.）
　
艾西莫夫的「三誡」藉著科幻小說傳播福音，而後在好萊塢化身為電影《變人》（Bicentennial Man；1999）及《機械公敵》（I, Robot；2004）感染異邦。不過，很顯然地，艾西莫夫的「後人類救恩」似乎仍是無法抵禦「人類」與「機器人/準人類」之間互控異端的二元對立錯亂情結──關於這一點的深刻體會，去問問《A.I.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2001）裡的小木偶男孩大衛就可以刻骨銘心地徹底明瞭了…【未完待續】
　

次回預告──第二章《反約‧創世記》（Genesis; Dys-Testament）…

【我vs.機器人】「一開始機器人還不會說話，最後他們挺立於人類與毀滅之間。我看不到什麼了，我的生命已到盡頭。你將會看到下一波的發展」

─機器人心理學家Susan Calvin